教室后排的阳光总是斜斜地照在课桌上,粉笔灰在光柱里浮沉。我望着窗外梧桐树沙沙作响的叶子,恍惚间看见三年前那个同样飘着细雨的下午。那时我刚转学来这片陌生的校园,攥着书包带的手心沁出薄汗,直到看见坐在走廊长椅上的蓝白校服——那是林夏,她正用校服袖口擦拭沾着水渍的课本。
我们第一次说话是在数学课代表收作业时。我慌乱地翻找作业本,却把写满公式的草稿纸当正本交了上去。当粉笔敲击黑板报的脆响中,林夏突然举起我的作业本:"老师,这个应该是周测卷。"全班哄笑中,她轻声说:"我之前也犯过这种错,后来发现把草稿纸折成纸飞机能记住公式。"那天放学后,她教我把三角函数编成顺口溜,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两株在风里相互依偎的树苗。
初二那年流感肆虐,我高烧住院三天。返校那天,课桌上摆着保温桶装的鸡汤,杯壁上贴着便利贴:"电解质水要每小时喝半瓶""物理课代表换成了王浩"。林夏的座位空着,直到课间操时她抱着作业本冲进教室,马尾辫被汗水黏在额角:"张老师让我转交这个。"本子里夹着张泛黄的纸,是我们小学时在操场捡到的银杏叶标本,叶脉里还藏着当年她教我的乘法口诀。
然而成长的道路上并非一帆风顺。初三模拟考前夕,我因连续熬夜复习导致偏头痛发作,在考场吐得昏天黑地。林夏冲进医务室时,我正蜷缩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。她把温热的姜茶塞进我手里,却因过度激动被校医批评。那天傍晚,我在空教室里撞见她蹲在走廊拐角,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被揉皱的道歉信,眼泪砸在"对不起"三个字上晕开墨迹。
误会消解是在元旦联欢会。林夏作为主持人忘词时,我鬼使神差地接上她未说完的台词。台下突然爆发的掌声中,她红着脸把话筒塞给我:"其实我准备了三个版本串场词,但没想到..."我们相视而笑的瞬间,礼堂顶灯在玻璃窗上折射出七彩光斑,像极了那年转学时她递给我的那本《追风筝的人》扉页上,用荧光笔画的笑脸。
中考放榜那天,林夏把录取通知书和一张泛黄的纸推到我面前。纸上是她手抄的《小王子》,扉页写着:"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,要用心。"我们站在公告栏前,看着彼此的名字并列在重点高中榜上,风把梧桐叶吹落在肩头,恍然惊觉那些折纸飞机的午后、共享的保温桶、被泪水晕开的道歉信,早已在时光里酿成琥珀色的光。
此刻我坐在大学图书馆的落地窗前,阳光依然斜斜地漫过书页。手机屏幕亮起,林夏发来消息:"周末要不要去母校看银杏树?听说今年落叶特别美。"我笑着敲下回复,忽然想起她曾说:"真正的友情就像数学里的函数图像,纵然会有波折,但总体趋势永远向上。"窗外云影掠过书架,恍惚又见那个在雨中递来伞的少女,而我的掌心,始终温热地握着那年她赠我的纸飞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