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日的晨雾还未散尽,枫树林已披上一袭金红相间的斗篷。晨光穿透枝桠,在地面织就流动的光斑,像是无数只振翅欲飞的蝴蝶。我蹲在林间石阶上,看露珠顺着枫叶的叶脉滚落,每一滴都折射着七种颜色的光晕,仿佛时光在这里被拆解成最细碎的粒子。
林间小径铺满枫叶,踩上去发出细碎的脆响。深红与橙黄交织成天然的地毯,偶尔有枯叶打着旋儿飘过,像在跳一支谢幕的圆舞曲。老人们说这片枫树林已有三百岁高龄,虬结的树根在地下编织成巨大的网络,有时能托起整片落叶。我蹲下身,发现树根处堆积着层层叠叠的松针,最底层的颜色已接近琥珀,仿佛封存着某个秋天的标本。
正午时分,枫叶在阳光下舒展成最完美的几何图形。叶尖的锯齿被阳光镀上金边,叶脉里流淌着琥珀色的汁液。有孩童举着风筝跑过林间,红白相间的蝴蝶风筝掠过树梢,惊起几片枫叶打着旋儿飘落。我拾起一片完整的枫叶,叶柄处还沾着湿润的泥土,叶脉里蜿蜒着昨夜雨水的痕迹。叶片背面密布着银白色细毛,轻轻一碰就会簌簌抖落细碎的星尘。
暮色渐浓时,枫树林变成了燃烧的晚霞。晚风掠过树冠,整片树林都在低语。我看见有位穿蓝布衫的老人坐在古树下,膝头摊着泛黄的相册。相片里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枫叶,泛黄的照片边缘写着"1963年秋,林间采蘑菇"。老人用布满皱纹的手指摩挲着照片,浑浊的眼里泛起涟漪:"那时候的枫叶比现在更红,像是要把天空都烧起来。"
林间小径上多了几个拍照的年轻人,他们举着自拍杆追逐飘落的枫叶。穿白裙的姑娘踮着脚尖接住一片火红的叶子,叶片在她掌心展开成心形的剪影。忽然有片枫叶贴着她的发梢飘过,她笑着把叶子别在耳后,转身时裙摆扫落几片金黄的叶子。这些叶子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,最终落在放风筝老人的脚边,与他的布鞋融为一体。
夜色完全降临后,枫树林变成了黑珍珠缀成的项链。萤火虫在树梢间忽明忽暗,偶尔有夜鹭掠过树梢,翅膀划破寂静。我坐在古树下等待月升,发现树根处堆积的松针里藏着几颗松果,最上面的松果上还沾着晨露。树根处有个小洞,洞口有苔藓覆盖,像时光在这里留下的封印。忽然有夜风拂过,松针沙沙作响,仿佛在讲述那些被风沙掩埋的故事。
离开时回望枫树林,月光为树干镀上银边,红叶在夜色中泛着幽光。那些飘落的枫叶在月光下显出清晰的叶脉,像无数条通往过去的隧道。我知道明年秋天,这些树根又会托起新的落叶,而此刻的月光会永远封存在这一千四百三十片枫叶的脉络里。